花园煤矿 柏鸥
小时候,每次看到父亲指甲缝里没有清洗干净的煤垢,母亲总是唠叨他“收了工也不洗干净,干起活来太拼命”。 我知道,母亲的心里一半是生气,另一半是心疼。后来,我和父亲一样,也成为一名煤矿工人。说实话,刚接到上班的通知时,我是一百个不乐意,面对生活的压力,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,我只能认命。
刚参加工作那会儿,矿上给我指定了一个师傅,师傅姓王,40多岁,个子不高,瘦瘦的。跟着师傅干活,日子久了,慢慢熟悉起来,和师傅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多,不光在工作上,就连生活和情感上,我们也常常说些自己的看法和感悟。有一天,我看见师傅又在扛单体支柱,黢黑的脸涨得通红,豆大的汗水“啪嗒、啪嗒”滴在脚下。休息的空当,我和师傅坐在一起闲聊,我问他:“师傅,天天扛柱子,什么时候是个头?”师傅喝了一口水,说:“我也没文化,只能在井下扛柱子,干力气活,啥时候退休,啥时候就是头。”“你不烦?”我接着问。“烦?”他摸着旁边的单体支柱对我说:“我凭啥烦?有这东西,咱的生命才有保证。这就是井下的定海神针。”我低着头,看着脚下矿灯照亮的一小块地面,对师傅说:“师傅,我呆不下去了,要是有别的路子,我就不干了。” “别耍小孩子脾气,慢慢就好了。井下的活又脏又累,大巷里冷、工作面热,三班倒成年见不着太阳,刚开始干都不适应。可这就是咱的命!”我咬着后槽牙对师傅说:“我不信命!”师傅却笑了:“我所说的命是责任。不管干哪一行,都不容易,既然干了,就干好,就踏踏实实的认这个命。男人,什么才算成功?在岗位上是一杆旗,在家里是顶梁柱,不管在哪里,都得立得住。咱现在苦点、累点,老婆孩子活的光滚,值!”“干什么不是一样挣钱养家?”我更猜不透面前这个满脸黢黑的汉子了。师傅却很轻松的说:“我啥都不会干,只会挖煤!你能干好眼前这点事,就不孬!”
后来,我遇到一个下海经商的老同学,他说让我跟他干,我拒绝了。这么多年在矿上工作,我早就算过一笔账,咱的矿虽然不是什么大矿,但是福利待遇样样都不差。父母都老了,我老婆没工作,孩子在上学,头两年刚刚买了第二套房子,贷款还差一点就还清了。要是没有这份工作,我的压力会比天还大。在井下虽然脏,洗个澡也就干净了,虽然累,睡一觉也就不乏了,都说干煤矿危险,其实咱注意着点就不会有事。至少我不用像我同学那样,为了赚点钱,天天忙着应酬,家都顾不上。也不用为了一两个生意,低叁下四的托人找路子。至少下了班,我能享受生活。想想当年,师傅说他没有其他选择,也许师傅和我一样,不是没有选择,只是他选择了踏踏实实的工作和简简单单的生活。
幸好工作之初我就结识了师傅,幸好这几年的煤矿生活让我认识了数不清的“师傅”, 面对困难时拍拍彼此的肩膀,完成任务后相视一笑,是他们无言的鼓励,我才有走下去的勇气,是他们用硬铮铮的方式告诉我,男人的选择也可以很普通,很平凡。我和他们是心灵相通、生命相依的好兄弟。
地心深处几百米的地方,四面都是坚硬的岩石,我们这群人用青春和力量诠释着“矿工”这两个字。不追逐名利,不奢望富贵,只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换来全家的幸福生活!沾满煤尘的脸,洁白的牙齿,古铜色的肌肉,顺着肌肤的纹理不断流淌的黑色汗水,是我们用钢铁毅力描刻在乌金上的肖像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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